老代書的眼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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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代書的眼淚

文 / 顏宏斌

「阿昌他們姊弟,以前不是這樣的,都是交到壞朋友。」語畢,王代書眼眶泛紅,激動握緊對方寄來的存證信函:時限內交付剩餘遺產。

一字一句,針扎般刺入眼裡。

王代書與許家世交,姊弟從小對這位父親換帖兄弟,尊稱伯父。弟弟阿昌有中度智能障礙,許父臨終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,特別用遺囑指定三千萬照顧弟弟,其餘才由元配和二房子女均分。

所有子女中,阿昌和親姐姐蕙芬最好,特別是沒心機、不會佔人便宜,因此,一開始王代書屬意將剩餘遺產交付給蕙芬,用來照顧弟弟餘生。

「三千萬,照顧一個智障弟弟四十年,應該也夠。」王代書如此認為。

直到去年交付了第一期六百萬後,事情才逐漸產生變化……。

 

一年後,王代書收到了蕙芬的存證信函,要求遺囑執行人立即將剩餘遺產交付,時限內怠於職務,則提起訴訟。

「我是伊大伯啊!自細漢看姊弟長大的,怎會這樣對待我……」話語似有濃濃無奈,哽在喉間說不出來。由於遺囑中有指定要「照顧」弟弟,因此之前也針對如何「照顧」產生嚴重爭辯。

「大伯,我要照顧阿昌,所以把錢給我」蕙芬畫了濃粧,帶了幾個江湖味很重的朋友,一同出現在事務所談判。與記憶中樸素親切的她對照,王代書簡直認不出眼前這名氣焰囂張的女人。

「阿昌一個人在家,地上都是垃圾,還有蒼蠅、蚊子到處飛,身上一堆傷口,你這個大姊怎麼照顧的?」王代書大場面見多,毫不動搖反擊。「我聽你阿母說,你買了一台賓士,而且還把工作辭掉,歸瞑透早和那群朋友四處玩,之前六百萬都花光光了。」

蕙芬語塞,似是被說中要害,低頭抿嘴不語。

「我是你阿爸換帖,不會害你,趕緊和身邊這些朋友分開,找一份穩定工作。或是找一間店面投資、收租,房子就留給你,收租賺到的,用來照顧阿昌,這款卡好。」長輩的溫柔,及三十年專業經驗,他仍希望照顧故友子女。

 

畢竟,許父臨終前最放不下的,就是如何照料智障兒子,以及保護天真易騙人人好的女兒

 

至小家境富裕,沒吃過什麼苦,也沒看過臉色,總認為人心善良。成長過程中,還有許父幫忙篩選身旁酒肉朋友。而今,父親再也沒有辦法給她任何丁點庇護與關愛。

一旦身旁有了其他「關懷」,哪怕惡意、抱著特定目的,大小姐心中仍不以為意。

「我不管,反正時間到,就把錢還給我去投資,不然大家就歹看臉」蕙芬下定決心,走之前落下狠話。

 

王代書想著與許父交情:換帖兄弟,我可能守不住照顧你兒子的承諾,你女兒居然要告我

想到這,又不禁幽幽嘆口氣。

有錢,造就另一場遺憾。